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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感恩的心】母亲也去了

2016-05-02 王理行 宽余时光

写在前面的话

        

        宽余时光的原创作者:王理行,孙宽的同门师兄。他一直从事外国文学书刊编辑工作,业余不吐不快或被催难拒时写一点文字,搞一点翻译。近年来喜欢上了通过手机屏记录与朋友分享所见的自然之美。

        宽余时光曾经分享过他的《“向我开炮!” 》。本期插图来自网络,如涉及侵权,请尽快联系编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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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也去了
 
我父亲是1988年,也就是和胡耀邦同一年去世的。当时我工作不久,单身,回到家跪在父亲的棺材前对父亲说:“爸,我不孝,没能赶来见你最后一面!”那时我喉头哽咽,泪水夺眶而出。父亲操劳一辈子,只知道拼命干活,拼命节俭,积劳成疾而去,从来不知什么是享受,什么叫过好日子。一次,他晕过去醒来时,发现母亲流着泪在写着什么,他便以那细弱而缓慢的声音骂母亲说:“又在给理行写信了吧!不要写!不要去烦他!”父亲就是这样为身在异乡的我着想的,从来不愿给我添麻烦。可这种麻烦,其实是儿女应尽的义务。
   

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那年的春节。我临行时走到父亲的病榻前向父亲告别。那一刻,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父亲从被窝里伸出双手说:“理行,我们来握握手。”父亲是个连一年的书都没读满的农民,除了给地主家当长工、被国民党抓壮丁、被日本鬼子抓去当挑夫外,就没离开过家。他那样的农民即使对外人也很少用握手这种礼节的,可他却把它用在儿子身上了。我意识到,他已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那次也许就是我们父子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他是在以郑重其事的握手的方式进行我们父子之间的诀别!我们的四只手那么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而我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在父亲的棺前,我就后悔和自责没好好照顾父亲,而且预感到,由于种种原因,到将来母亲去的那天,我很可能还是会有这种后悔和自责的。
   

如今,母亲也去了。我再也没有必须回家的理由了,从此,那个家在我心里突然消失了。我的心该往哪里放呢?
   

从父亲去世的那年秋天起,连续八年,母亲每年来我栖身的南京(1990年底我有了自己的小家),每次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五六个月,来看病,调养身体。母亲每次来,看上去都显得干瘪瘦弱,每次回去前,都会长胖些,脸上、甚至手背上都会显得饱满发亮。我至今还记得母亲曾多次笑咪咪地捋起衣袖,捏着膀子上新长出来的肉给我看的情景。说到这儿,要感谢我的老婆了。一个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女孩,能和一个乡下来的婆婆生活那么长时间,一直从生活起居上给予关心照顾,还多次一个人带她上医院看病取药。这样的媳妇,如今无论在城里还是乡下,都不大听得见了。


母亲自生下我后便重病缠身,一度常常挣扎在死亡线上。可说来奇怪,当我二哥、三哥念完初中、长大成人、要造房子结婚时的那几年,母亲的身体却大小病全无,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终于和父亲一起合力把在家的哥哥姐姐的终身大事安排停当。接着,又服侍重病缠身的父亲,最终把他送走。尔后,她自己的身体终于又垮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一年前在我小哥哥家。年过八十的母亲脑子反应已显迟钝,听力也很差,跟她讲话已非常费力。我走上去坐在她身边,只是看着她,没和她说话。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是理行呢!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呢。”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道:“一年一年,去了八年。”她说的是到我南京的小家来过八次。和小哥哥一家与母亲一起吃完午饭后,我就要走了。这时,母亲赶紧站起来说:“你等一下,我楼上那箱东西你带去吧。”是啊,我每次离开家,母亲总是要把自己身边最好吃的东西给我带上的。母亲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没忘记这一点。这是出于母亲的本能了。
   

对于母亲,最让我感到后悔、自责而又无奈的是,她生命的最后五六个月是独自一人在老家的老屋里度过的。虽然据说这段时间里她基本上没生什么病,但一个八十二高龄、历经那么多病痛折磨的羸弱的老人独自生活的那种艰难、那种寂寞、那种痛苦、那种无奈……
   

好在母亲去得很突然,突然得她自己毫无痛苦也不再需要承受任何的痛苦和寂寞也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什么也不再需要为人世间的任何事情烦恼,突然得她自己和儿女们都毫无心理准备也不必做任何准备,突然得儿女们不再需要为母亲承担义务和责任了……一了百了了!


母亲念过初中,这在乡下她的同龄人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母亲曾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积极参加土改时期的工作,能力很强,曾代表区里参加第一届县妇女代表大会并作大会发言,她发言时原来乱哄哄的会场便逐渐安静下来。母亲本来在工作上、仕途上是很有前途的,后因我奶奶(担心母亲最终会丢下我父亲和这个家)挑唆和指使,加上一大家子的家务和地里的农活全压在我父亲身上确实让父亲不堪承受,父亲在再三阻止未果后,最终以一次殴打让母亲放弃工作呆在家里安心务农。


母亲接受了共产党的无神论思想的教育,一辈子不信神。晚年,她周围许多人信耶稣(即基督教)却因不识字无法背诵《圣经》经文,便来求助于有文化的母亲,所以,母亲经常带领那帮老年的信徒读背《圣经》经文。我从没信过基督教,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宁愿相信耶稣基督的存在及其无边的法力,我宁愿相信,母亲的善终,是上帝对母亲经常带领那帮老年的信徒读背《圣经》经文所给予的回报。


如今,母亲也去了。我再也没有必须回家的理由了,从此,那个家在我心里突然消失了。我的心该往哪里放呢?
                     写在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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